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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朝的月光

  ■ 吴静

  如果可以穿越,一定要去汴京,去临安。那是千年前的宋朝,有大江东去的豪放,也有一溪云、一壶酒的自在,看一轮渐次圆满的月,穿越星际天河,转返岁月。

  那一年,上元佳节,初升的月,被一枝柳条掩映得满身静气。你自闺中出,我从河边来,一起奔向如水的夜。火树银花处,笑语盈盈一片。

  宋朝的月光,照在鳞次栉比的房屋殿宇上,照在粼粼波光的河水上,照在一排排绚烂璀璨的花灯上。

  故地重临,物是人非事事休。“今年元夜时,月与灯依旧。”唯深夜的明月,铅华如旧,泪眼看花花不语,徒有泪千行,打湿春衫袖。

  斯人已去,旧情难续,纵有万千柔情,更与谁人分说?时光的河流里,你我,从来都只是月的过客,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一轮圆月,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阴晴圆缺。

  一个人,行尽红尘,历经凄风苦雨,走过山长水阔,是否会渐渐习惯分离聚散?宋朝的月,妩媚绰约,也哀怨惆怅。

  “病起萧萧两鬓华,卧看残月上窗纱。”独居异乡,静卧床头,鬓已霜,月已残,李清照的晚年,带着深深的孤寂与凄凉。

  宋建炎三年秋,丈夫赵明诚,因病卒于建康,李清照大病一场。一人独居小楼,身卧病榻,透过纱窗,看一钩残月在空中高挂,内心的苦楚,便全融在这窗纱残月上了。

  国仇、家仇、情愁、爱愁,多少事,欲说还休。从此没有“争渡,争渡,惊起一滩鸥鹭”的纵情,没有“云鬓斜簪,徒要教郎比并看”的娇羞,也不再有“倚门回首,却把青梅嗅”的欢乐。

  残年暮景,垂垂老矣,是夜,那一弯残月,独与她相伴,一代风华易安居士,怎一个“愁”字了得?

  大劫初渡,生死了脱,一人、一书、一茶,所幸病愈万事佳,观书、听雨、赏花,闲适清净,悠然宽厚。时代的激流中,李清照驾起一叶生命的孤舟,以笔为刀,写尽民族之痛、政治之忧。当苦难凝聚笔端,最纤细的喉咙,亦能唱出最浑厚的阳刚绝响。

  月缺时,且把凄冷幽暗,酿成一壶清酒,等待下一个月圆,再凭栏浅尝。宋朝的月光,像定窑瓷瓶,雨过天青色,是雅健,是古淡。

  宋朝诗人中,痴爱月者甚多,我独爱苏轼,胜于柳永、秦观。

  生于蜀地,年少聪颖,进士及第,名满京都,奈何命途多舛,境遇坎坷。也曾有过“缺月挂疏桐,漏断人初静”的悄怆寂寥,“我醉拍手狂歌,举杯邀月,对饮成三客”的孤独凄凉,亦或是“料得年年肠断处,明月夜,短松冈”的哀婉忧伤,但更多是“人生如梦,一生还酹江月”的洒脱豪迈,“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”的超越达观。

  一个人骨骼清奇,才能撑得起人生的大格局。“问汝生平功业,黄州惠州儋州”,宦海沉浮,居高处为翰林学士,落低谷为狱中囚犯,任他风雨飘摇,我自心如止水;任他千锤百炼,我自不动如山。 

  元丰六年的某一个深秋之夜,贬谪至黄州的苏轼,正想脱衣就寝,月光皎皎入户,他欣然起行,去承天寺寻张怀民,“庭下如积水空明,水中藻荇交横,盖竹柏影也。”月下“闲人”,几多感慨,几多悲凉,终化作人生的喟叹、自我排遣的旷达。宋朝的月光,照在那片幽幽竹柏林上,肃穆空明,静谧恬淡。 

  元祐五年,苏轼贬官至杭州任知州,西湖淤塞,他带领老百姓疏浚西湖,并修筑长堤。数月之后,西湖焕然一新,绿树掩映,花木扶苏,晚风轻拂下,横箫阵阵,桨声欸乃,水声潺潺。空中一轮素月,皎洁明净,水中一轮圆月,波光荡漾。一段苏堤,一世传奇,宋朝的月光,洒落在西湖的柔波上,圣洁和美,幽雅醇香。

  寥落之境中,清凉月光是一袭袈裟,披在苏轼的身上,令他禅定,给予他一次次人生的顿悟:生亦然,死亦然,纷纷,不过是过眼云烟。

  人活一世,与人有缘,与山水有缘,与日月有缘。无数个光阴飞度的夜,宋朝的月光,如诗如酒,明净、清冷、潋滟、温柔纷涌而出,在你沉静的时候,与你蓦然相遇,映照出一颗心的辽阔与坦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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