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 章铜胜

　　清晨的闹钟响后，天才蒙蒙亮，总想在床上再赖上一会儿。睁眼看看窗外，树梢如墨绿色的一柄小旗，矗立在窗口。有时，会随风轻摇。我家住在六楼，此时出现在窗口的是一棵银杏树的树梢。入夏，银杏树的叶色已然深绿，在昏暗的晨光里，绿得更深沉了。记得刚搬到这个小区时，银杏树还没有现在这样高，才几年时间，它已经高出了我家的窗口，睡在床上，就能看见它的一截树梢了。银杏的树梢，在夜与晨之间的天色里，深沉如斯，守在我的窗口，守着日月晨昏，也守着风雨阳光，还守着我与它对视，或是彼此相忘的时光。夜里，与窗外的一棵树相邻，梦会不会更安稳些呢。我喜欢与一棵树为邻的日与夜。

　　学校里有一幢房子，是两层的小楼。楼外的墙体上，长满了爬山虎。春天，爬山虎的叶子嫩绿，一点一点地爬满墙上那些细而繁密的藤蔓，像是谁在墙上作画，先是试探着涂上一点嫩绿浅黄，然后再涂一点，一笔一笔地涂着，不急不缓。那些嫩绿的颜色，渐渐调深调浓，直到涂满了整个房子的墙面。我路过那儿时，总要站在旁边看一会儿，看爬山虎细细的藤蔓和密密的叶子。秋天来了，墙上爬山虎的叶子开始变红，那幢小楼整面的墙，在阳光下都绚烂起来，真是好看。有时，我更喜欢看冬天的爬山虎，叶子几乎落尽，那些细密的藤蔓，在墙上挂着，如挂毯，或是织锦。我想，住在这幢房子里的人，被满墙的爬山虎包围和守护着，应该是幸运而开心的吧。

　　我家阳台上，栽了很多花草。有白兰、米兰、兰花、昙花、山茶、月季、蔷薇、木香、牡丹、绣球、栀子、茉莉、柠檬、蜡梅、三角梅等等，还有一些多肉和仙人球类。阳台上，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花在开。我经常在清晨，或是傍晚时到阳台上去看花。晨光熹微，或是夕阳金黄时，光线是柔和的。那些花或被清亮透明的光线包裹，或被镀上一层柔媚的光，更显其可爱了。我的书房和阳台只隔了一面墙，夜里，阳台上的花香会隐隐传来，书香氤氲在似有若无的花香里，仿佛那些文字也染上了花香。我曾想过拆除书房与阳台之间的墙，做一道玻璃幕墙，或是推拉式的门。夜读时，抬眼就能看到朦胧夜色里花草的影子，花香和植物的气息，也会时时传来。每夜，有草木伴读，眼前的文字，也会生出几分静气来的。

　　对于我来说，村庄和村庄周围的草木，更为亲切些。村外的田地里，是成片的庄稼。菜园里，是一畦畦蔬菜。围着村庄的土墙上，是木槿绿篱，间或有楝树、枣树、槐树之类。村里人家的房前屋后，草木相对丰富些。村外的荒坡里，有很多我不认识的草木，在其间走走，可以多识草木之名。住在一座村庄里，与其说是与草木为邻，不如说是与草木共生。想想，我们大概也是在村庄里生长的另一类草木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