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蛙 2025年06月19日

  ■ 陈于晓

  晚上,特别喜欢去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散步。走在公园里,不经意间就能听到几声蛙鸣。这蛙鸣,晶亮,总会让人感觉分外亲切。这样听着蛙鸣,不由得想起了早年生活在乡间,那些伴着蛙声入梦的日子。

  记忆中,密密匝匝的蛙声出现在黄梅时节。“黄梅时节家家雨”,家家的檐头,都会滴答个不停。平日里,写诗的时候,我总会觉得雨在淅淅沥沥地飘落着,那是很有意境的。但在梅雨季,落个没完没了的雨,其实是很让人心烦的。不光是衣服晾不干,雨下久了,连心上都像是发了霉似的。不过,在黄梅时节,那此起彼伏的蛙声,却会让我的内心宁静下来。我想,我是喜欢听蛙声的。蛙声透亮,像一阵一阵的雨,一阵一阵飘洒着。蛙声做的雨,能抚慰人心。

  旧年,住在乡间,记得我房间的窗外,就是一口青草池塘。池塘里,处处蛙,按说穿着草绿色衣裳的蛙,隐在草丛中,是很难被发现的。只是因为蛙实在太多,除了叫声会暴露它们的影踪外,我一走近,蛙一惊,草丛跟着一晃动,蛙往往就现身了。

  而在风吹草动时,通常是不见蛙的,蛙大抵是不怕风的,蛙怎么会怕风呢。还有脚步声,其实,也只能稍稍地惊动一下蛙。这么说吧,当被你的脚步声打断时,蛙也就安静一小会儿,很快,蛙声又四起了。如此,三番五次之后,即使你把脚步踩得更响,蛙也“熟视无睹”了。我走我的路,蛙唱蛙的歌,也许,我们本来就互不相干。

  但说互不相干,细想想,也不对,因为我原本就是来听蛙声的。时间稍久,我便有些恍惚,仿佛这一池青草,所给予我的,不是视觉,而是一种听觉。池塘里,生长着的流淌着的,全是蛙声。白天,人来人往,有时我们也会忽略蛙声的存在。但在清晨和晚上,尤其是在晚上,当村庄里的一切都安静下来,蛙声,便变得格外响亮。

  也常有村里人抱怨,被蛙声吵得睡不着觉。我想,也许是抱怨的人自己有心事吧,然后以为是蛙声太吵。我是一点都不认为蛙声会影响我的睡眠。尽管蛙声像是一把把地砸入我的房间的。

  喜欢开着窗户入睡,也许就是为了能把蛙声听得更真切一些。天气好的晚上,灯火渐熄,乡间的月色会特别地浓。入户的蛙声,和淌在窗台上的月光,简直都是天籁。而在无月的晚上,那点点星光,挂在天幕上,也像极了天上的蛙声。幼年时,总觉得在深夜里,天上人,也会和我一样地听着蛙声。

  只是我一直不知道,天上人所听的蛙声,是天上的蛙,还是人间的蛙唱的。或者,就是我家窗外池塘里的蛙在唱。

  住在城里,每年惊蛰一过,冷不丁地,我会想起蛙来。听不到蛙声时,心里总像是缺少了什么。好在这些年,在城市的水边,也常常能听见蛙声了,只是不可能有乡下的蛙声那般密集。在城里生活很多年,只要听不到蛙声,我依然会有一种“客居”的感觉。

  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,躺在床上,会又一次想起蛙。而当想起了蛙,仿佛就有蛙声在响起了。尽管我也说不清,这些蛙声,是来自于我的回忆,还是这蛙声,真的就响起在这一刻的窗外。

  在蛙声中,或者在我所想象的蛙声中,慢慢地入梦。我的梦,也蛙声般地清澈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