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郑 文
开会时,母亲五分钟连打了两个电话,好在我将手机调到静音状态,少了手机铃声在会场响起的难堪与尴尬。又是出了什么事啊!我的一颗心不由得悬起来。父亲母亲已七十多岁,相依相伴在乡下老家,时时刻刻令人挂念不已,叫人放心不下。
散会后,我急切地给母亲回了电话。母亲在手机的另一端大声地说,没有什么别的事,院子里的辣椒长得特齐整,又脆又饱满,除了给毛珍姨、牟云婶送一些,实在是吃不了,会坏掉的,周末下乡来拿些吧!谢天谢地啊,我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,连忙笑着答应下来。
惊蛰一过,母亲就张罗起菜“事”来了。将上年留足的蔬菜种子点播进营养钵,这样一来出苗率、成活率都很高。其中辣椒种子一直沿用本地品种,结出的辣椒修长且皮厚,辣味十足,也辣得过瘾,栽种越早就能抢先吃到当年第一拨新鲜辣椒。立夏还没到,乡下院子里的辣椒冒尖似的长起来了,旁边的茄子也有点望“辣”而“蔫”了。
全家人爱吃辣椒炒鸡蛋,胜过辣椒炒肉,这个中是有缘由的。孩提时,辣椒炒肉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,但辣椒炒鸡蛋却可以餐餐吃,且百吃不厌。这种童年舌尖上的记忆成为全家人共同的饮食密码,如今密码被母亲牢牢地掌握,于是她将辣椒当成宝贝食材,为的是让全家人好好吃饭。
我们兄弟几个进城安家了,接父亲母亲来住,他们都说住不惯。家中留有三分菜地,一直由母亲辛苦操持着。父亲并不怎么喜欢侍弄菜地,平日里与村里的老倌们打打牌、钓钓鱼、聊聊天,好不乐活。这样一来,母亲种菜就少了一个得力帮手,不免与父亲产生口角。好在父亲胸襟大度,有时配合着为菜地挑挑水、施施肥、捉捉虫,但也丢下几句牢骚:“年纪一大把了,万一有个闪失,吃菜的钱还不够买药哩!”
菜地就在田地旁边。前年,村里进行高标准农田改造,整体连片便于机械化耕种,需要征用菜地,母亲与父亲竟然同意了。因为此前,母亲得了脑梗,右腿行动起来有些不便,无法支撑菜地的劳作。没有了菜地,母亲如同丢了魂似的,寝食难安。后来,在父亲的劝导下,将家中院落的边边角角腾空出来种菜,母亲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,浑身充满了干劲,转眼间将小院的菜地整理得有模有样。辣椒种得最多,挂的果也最多。
这次下乡,母亲特地下厨炒了一盘辣椒炒鸡蛋。吃饭时,母亲凑近我的耳旁悄悄地问我,还是那个味啵?我夹起一筷子,边吃边点头,还母亲一个大大的笑靥。母亲的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,皱纹纵横的脸上绽放出一朵可爱的小红花。母亲炒菜喜欢多放油,令她没有想到的是,这次盐放多了。当母亲吃出辣椒炒鸡蛋有点咸之后,讪讪地笑着,连连自责道:“老啰老啰,没记性多放了一次盐!”父亲立马接过话头,“这次没有上回咸,好吃好吃!”
我和妻子相视会意一笑,三下两下,将那盘辣椒炒鸡蛋来个风卷残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