仇士鹏
作为一部经典的迪士尼影片,电影的情节并不复杂,简言之,即“问题”孩子经历一系列事情后,激发出向善的力量,实现心灵的蜕变,最终与自我和解,变成让身边人骄傲的好孩子。
但它也有不同,主人公不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,而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小女孩和小怪兽——偏偏这样的孤独,在很多人的童年里都曾留下过影子。或许,电影能让无数人念念不忘,既是因为史迪奇的顽皮可爱,也是因为被“异类”化经历的共鸣,更是因为那双闪亮的大眼睛里,映出了亲情的温暖和友情的火热。
叔本华曾说:“自然、偶然或命运给我们带来的痛苦,都不如他人随意施加于我们的痛苦更强烈。”这恰好应验在了莉萝身上。她不被同龄人待见,成为奇怪的代名词,每天,迎接她的只有嘲笑挖苦,这势必扭曲着她的心灵——就像盘核桃一样,只不过并非变得圆润光滑。相反,她变得锋利,毫不客气地推搡嘲笑她的人,把心中的压抑释放在复仇的快感中;她变得封闭,对姐姐都不愿意袒露心扉,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。史迪奇亦是如此,诞生不久便被判定只会搞破坏,打上实验失败品的标签,不得不一路逃亡。
于是,两个怀揣着逆反心理的灵魂就在巧合与必然中双向奔赴,开始了行星与恒星般不离不弃的公转。
在心理学上,有个术语叫社会认同。它既会放大同伴身上的优点,激发出同行、守护等韧性极强的羁绊,又会缩小同伴身上的缺点,或将其归咎为外部原因。这必然失之偏颇,但对于尊严不被尊重、价值不被承认而形成的逆反心理,恰是对症之药。史迪奇便是因为莉萝给予的认同,“你是我的家人”,才卸下坚强的外壳,袒露出柔软的心灵,回应“他们是我的家人”——袒露,正是感化与重塑的前提。
事实上,最基础、最早期的社会认同,便来自于家庭。莉萝早早失去了双亲,长姐如母,兰莉扛起了这个家。史迪奇初来乍到时,惹下不少麻烦,害得兰莉一次次找工作,一次次被拒绝。但,因为它是妹妹相中的同伴,兰莉就算满腹愤懑,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。为了能陪伴妹妹长大,兰莉还放弃了拿全额奖学金读大学的机会,拼尽全力争取妹妹的监护权……电影中,莉萝一直强调一个词,欧哈纳。“欧哈纳就是家,家意味着没人会被抛弃,或者被遗忘。”姐妹间深厚的情谊就像定海神针,让莉萝真切感受到欧哈纳投射进现实的温度。这个家远不如幻想中的完美,却是莉萝最安心的港湾。在兰莉的守护下,莉萝心中因父母早逝形成的焦虑、回避的不安全型依恋,重建成了稳定、信任的安全型依恋,这也成为莉萝理解欧哈纳的另一层含义——责任与奉献的心理基础。
若说社会认同给予了摇摇欲坠的心灵强有力的支撑,那么“镜子效应”则让他们重塑了自我。
人对自我的认知往往由别人的评价所建立,就像照镜子,看见的是别人的镜面中呈现的自己。但这往往会失真,当史迪奇看见“我是危险的”,莉萝看见“我是被讨厌的”,对自我的认知在他人的肆意评价中打着转地漂流,便是陷入了镜子陷阱。它会一步步加深人与自我的隔阂,甚至能引诱出“不是我去惹麻烦,而是麻烦来找我”等认知。
不过,若是换个方向,镜子效应也许会从巫婆变成仙女,带来治愈人心的力量。当莉萝一次次地向史迪奇伸出援手,当它在莉萝的眼中第一次看见了从未遇到过的爱与珍惜,它意识到,它并不是必须属于社会阴暗的角落,并不是只能被人嫌弃,它也能成为别人的欧哈纳,成为带来美好的天使。很多时候,从“一事无成百不堪”到“天生我材必有用”,只是从一面镜子到另一面镜子的距离。
慢慢等,花会开。最终,曾下令逮捕史迪奇的星际议长认可了它重塑出的善良的一面,允许它留在地球,成为那个很小、很破,但很美满的家的一员。可见,每一粒砂砾都有变成珍珠的潜质,只要有蚌壳用真心去孕育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