啖蔗入佳境 2024年11月08日

  江初昕

  “头戴野鸡毛,身穿青衣袍,碰上铁强盗,青衣变白袍。”这是一首关于甘蔗的谜语。甘蔗乃寻常之物,但在过去物资匮乏的年代,能啃上一根汁水甘甜的甘蔗,那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。

  由于本地不产甘蔗,甘蔗都是从外地贩运来的,显得弥足珍贵。印象中,吃甘蔗是在秋冬季。那个时期集镇上就会有成捆的甘蔗出售,也有手扶拖拉机拉着满满一车甘蔗走村过户沿村叫卖的。孩子眼馋得不行,才舍得掏钱买上一两根,拿回家用菜刀“嚯嚯”刮去甘蔗表面上的青皮,砍成若干节,随手操起一根就可以享用了,吃得淋漓尽致,生津止渴。那时,家里的兄弟多,往往为一节甘蔗的长短或根梢闹得不可开交,甚至大打出手。母亲对付我们也是有办法的,她将甘蔗刮好皮后,先剁下一节,再依着前面的那节比划着剁下同等的一段,等全部剁好以后,母亲将长短如一的甘蔗装在米桶里,空余的地方用毛巾盖上,让我们来挑选,挑到哪根就哪根,不能耍滑头,更不能耍赖皮。大家只好凭自己的手气,挑到甘蔗梢也就自认倒霉。

  甘蔗不但好吃,还有止咳化痰的功效。那年,我久咳不止,母亲弄了不少偏方都不见好。这天村里来了个卖甘蔗的,母亲慷慨地买了两根,我们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把甘蔗锁进房间里。等到了晚上,母亲才将甘蔗拿出来。都以为要分给我们大家吃呢。母亲早就看清了我们的心思,正色道,这是给我治咳嗽的。治咳嗽?我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不知甘蔗也能治咳嗽。只见母亲将炉灶里的炭火铲进一个小炭炉上,再把甘蔗截成小段,放在小炭炉上烘烤。甘蔗在炭火高温作用下“滋滋”作响,焦香四溢。等烤好以后,将甘蔗放在石臼里捣碎,再把甘蔗汁盛进碗里,令我趁热喝下。看着眼前浑浊的甘蔗汁,让我联想起以前生病时那些苦口难咽的中药。母亲见我发愣,提醒我赶紧趁热喝下吧。我紧闭双眼,端起瓷碗送入嘴边,仰面一气喝下。还不等我回味,边上的小弟早就按捺不住了,忙问我什么味道。母亲逗小弟说:“吃不得,苦得很。”小弟哪里肯信,母亲笑呵呵也舀了点给小弟尝尝。小弟喝完以后,不住地舔了舔嘴唇,风趣地说道:“这汤药真好吃。”一阵说笑,惹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。喝了几次母亲烤的甘蔗汁,我的咳嗽竟然奇迹般地好了。

  在过去农村,喜宴一般都放在年底举办,那时猪壮鸡肥,各种农作物也储存在家。宴席的最后会上几个水果拼盘,其中就有甘蔗。农家院落里热闹非凡,洗菜、切菜各司其职。但这时只要有剁甘蔗的,小孩子一拥而上团团围住。除了看热闹,最为主要的是能捡拾一些削下来的甘蔗边角料。甘蔗先削去表皮,再剁成六七厘米长的一小段。还没等动手开始剁甘蔗,小孩子们早就围拢了过来,猫着腰身,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。“大家不要抢,当心伤到手了。”削甘蔗的人不时提醒我们。纵然如此,我们还是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,抓起一把削下来的甘蔗皮,塞进嘴巴里一顿乱嚼之后,再“嗤嗤”吸食着甘蔗的汁水,吃得是那么的甘甜可口,又是那么的意犹未尽。

  而今的生活就像上楼吃甘蔗——步步高节节甜,甘蔗随处都有,品种也有青皮蔗、紫皮蔗,白玉蔗、水果蔗,可谓品种繁多,味道多样。《世语新说》有这样一则故事:“顾长康啖甘蔗,先食尾。人问所以,云:渐至佳境也。”是呀,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如此,就像倒啖甘蔗,慢慢咀嚼,细细品味,先苦后甜。如此,才能洞悉人生真谛,领悟人生的境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