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桂孝树
电话那头,老妈的声音裹着笑意:“枇杷全黄透啦,快回来摘!”听筒里仿佛飘来清甜果香,瞬间勾起我对故乡的思念。记忆里,枇杷总是最早成熟的农家水果,“四月八,吃枇杷”,这句俗语像刻在骨子里,每年农历小满前后,枇杷就迫不及待地登场。
此时的枇杷树,宛如缀满黄金的宝树。那一串串龙眼大小的果实,披着蛋黄色的外衣,藏在墨绿色宽大的叶片间。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枝头,远远望去,黄澄澄的一片,晃得人心头都跟着明亮起来。
农谚“小满枇杷黄”一点不假,每到枇杷成熟时,江南水乡便迎来多雨时节。蒙蒙细雨中,布谷鸟的叫声清脆悦耳,仿佛在催促着初夏水果“三姐妹”——枇杷、樱桃、杨梅快快成熟。而在我儿时的记忆里,屋后青山上野生的杨梅,和门前那四棵高大的枇杷树,就是最美味的童年零食。
记得那时,馋嘴的我总是趁着大人不注意,手脚并用爬上枇杷树。粗糙的树皮磨着手心,却丝毫阻挡不了我摘枇杷的热情。拨开层层绿叶,一串串金黄的枇杷映入眼帘,轻轻一摘,果子便落入掌心。剥去薄薄的果皮,粉白的果肉鲜嫩多汁,还没送入口中,口水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和姊妹们围坐在一起,吮吸着甜甜的果汁,满屋子都是“啧啧”的声响,那滋味,甜到了心坎里。
这些诱人的“黄金果”也带来了不少烦恼。邻里的小孩,和我一样贪吃,趁我们家人不在时,偷偷爬上树摘枇杷;更让我头疼的是那些“天外来客”——飞鸟。它们总是明目张胆地落在树上,专挑最黄、最甜的枇杷下嘴。我用石子打、用竹竿赶,可刚一离开,它们又扑棱棱地飞回来。那些被鸟儿啄过的枇杷,伤痕累累,看着着实心疼。后来,我在树旁扎了个大大的草人来吓唬鸟儿,可机灵的鸟儿很快就识破了我的“诡计”,照吃不误。无奈之下,我索性不管了,反正枇杷那么多,便与鸟儿共享这份甜蜜。没想到,人鸟和平相处的画面,倒也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,给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。
我对枇杷的喜爱,早已超越了味道本身,它承载着太多遥远而亲切的回忆。自古以来,枇杷就备受文人墨客青睐。唐代诗圣杜甫写下“杨柳枝枝弱,枇杷对对香”,描绘出枇杷的清香;宋代大文豪苏轼留下 “客来茶罢空无有,卢橘杨梅尚带酸”,道尽枇杷的酸甜;宋代郭正祥的“颗颗枇杷味尚酸,北人曾作蕊枝看”,又赋予枇杷别样韵味;南宋陆游的“杨梅空有树团团,却是枇杷解满盘”,更是将对枇杷的喜爱之情抒发得淋漓尽致。这些诗句,让枇杷多了几分诗意与韵味。
如今,又到枇杷成熟时。一首儿歌在我心中轻轻吟唱:“枇杷美,花儿坚。盛开那腊寒天;枇杷美,果儿甜。甘润在炎夏前;挡风雨,遮日阳。坚挺直拔不动荡;献金果,予蜜甜。甘口润喉滋心田,解苦恼,陪欢笑,共迈孩时百味步调。嘻黑夜,游白天。齐度美妙欢乐童年。”这大概就是枇杷最好的注脚,它不仅是美味的水果,更是我童年的伙伴,承载着浓浓的乡情与深深的眷恋。每当想起家乡的枇杷,心里就泛起阵阵暖意,那是对故乡最真挚的思念,也是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