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章铜胜
看花的人,是安静的,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一朵花、一束花,一枝花、一树花,或是满山满野的花,于专注专情中,或开心,或陶醉,或伤感,或怡然忘我,都是极可观的情与事。
我喜欢看一朵花开,开得满目鲜妍,像人生,纷繁热闹。我也喜欢看专情看花的人,那样执着的神情,仿佛也是一朵花,待开,或正开,温婉妍丽。痴情于看花的人,也是别人眼里的一道风景。
看花,是看风景。看花的人,也是风景。看花,在我眼里,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情,看花的人呢?心里也该是静守着时光的美好吧。
看花的人,在书里。读宋词,绮丽的闺怨词占了很大的比重,读来读去,就读出了满眼的花和泪。词中多写怀人的女子,那些女子都是可爱的,也是深情的。她们在春天的清晨、夏日的午后、斜阳秋暮、寒冬月夜,独自立尽高楼,斜倚阑干拍遍,极目望断天涯,纵是如此,所思的远人,也不会因她们此刻的思和念,而离她们更近一点。那些远人,因追逐功名,因踏上征途,便是身不由己,此时,他们或在芳草远道,或在天涯边塞,已经渺远得杳无音信了。而在她们的手中,或是心里总是拈着一枝花的,秉持着如花般美好的愿望,默默地望着远方,看得倦了,终没有发现远人的踪迹。累了,她们就看手里的一枝花,看着花开正好的芳妍,就有了伤感,有了恨意,恨手中的一枝花,就捻,就搓,就揉,直弄得花自零落泪自流。
看花的人,也在眼前。初夏,我路过小区旁边的广场,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,他正站在广玉兰的树下,抬头看着那些藏在油绿光亮叶间的白色花苞和花朵,在初夏柔和的金色晨光里,他花白的头发,像是藏在暗影里的一朵广玉兰花。幼儿园里的几株老石榴开花了,一群孩子在树下,蹦蹦跳跳地,用小手指着朵朵如火焰般盛开的石榴花,吵吵嚷嚷,那样热闹,那样欢喜。他们的快乐,多像是一群开在地上的石榴花,在阳光里,快乐得令人心生艳羡。
看花的人,已经成了记忆里的风景。我的盆景老师姓洪,是皖南歙县卖花渔村人。洪老师教我们时,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,身材高大魁梧,面色红润,头发花白,他有个雅号叫“猫”,说的是他的眼太贼,看花入眼入心。他掌管着学校里的花房,花房里的花,没有他不清楚的。他只要在花房里逡巡一圈,哪一盆花移了方向,浇了水,整了枝,便一目了然。他是把花当人看的,看在眼里,也看进了心里,我特别佩服洪老师的眼力和心思。不像我们,看花,看得太随意了,虽然入了眼,但多半是不会入心的。
对着我们,拈花微笑的,是佛,那我们是不是佛眼里的一朵花呢?如果不能成为佛眼里的一朵花,那么,我们就做一个拈花而笑的人吧,如佛,也如花,让自己的内心温暖而又安静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