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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 巷

李磊 摄
  ■靳小倡

  老巷很浅却很老。这边的尽头是我的蜗居,那边的尽头是一扇久不关闭的铁门,铁栅子断去了很多根,门面上,只要用手一摸就会有锈屑落满掌心。

  情绪最低落的时候,我住进了老巷,满目都是凄凉,连同那坑坑洼洼的路,连同那水杉树噼噼啪啪下着的果子雨。我像一只蚕,躲进了茧壳,不想见人,不想做事,不想回家,只把愁绪释放在阴湿的小屋里,任凭外面的世界如何聒噪。

  老巷里家家户户都种着枇杷树,我的小屋前也有一棵。唯独不同的是,别人的枇杷花儿开得欢喜,我的小树只落了一地的叶儿,沙沙地,甚是闹人。枇杷花过的季节,老巷里的石榴花也从宝瓶似的花蕾里蹦出来,开得火红火红,蜻蜓成群成群地憩在上头……就连如水的夜里,我坐在电脑前写文,屋外的小蛙也会从门缝里挤进再冷不丁地跳上我的脚背,且怎么也逐不出去。蜗居的隔壁住着一个卖鸭的小贩,夜夜两点准时劳作,待宰的鸭子嘎嘎地叫唤,甚是烦人。

  老巷的夜里没有灯,出来偷食的夜猫为了争食虎虎地发出令人颤抖的声音,且与那窗户被北风吹抖的玻璃震颤声和成了曲子,让人难以入眠。也不知谁在水杉树下放了一只破碗,时间一久,大家便有了习惯,将吃剩的饭菜倒进碗里,方便这群觅食的饿猫。猫多了,前院的老鼠自然没有了,但它们的鼠仔从后门照样悄悄进来,旁若无人地在你屋里闲逛,神情淡定,只等你对着它们狠命跺脚,装出喵喵的叫声,方才拿乌溜溜的眼睛对你眨巴几下,带着无辜的表情鼠窜而去……老巷是喧闹而不寂寞的。

  老巷里住着一对老人,夫唱妇随,过着采菊东篱下的悠然生活。老婆婆总是一清早拎着篮子去河边浣衣,轻移莲步,时时小心,步步沉稳;老爷爷总是拿着锄头去自留地上锄草垦地,看着他地里一茬接着一茬的果实,便已喜乐盈怀了。那果子从绿莹莹的蚕豆到紫色的茄子,从紫色的茄子到火红的西红柿……在老巷西边的那头,老爷爷种的无花果树已又高又大,初冬的叶儿一片片地落了,光秃秃的枝头还缀满着果子,黄澄澄红艳艳的……老爷爷的屋外爬满了藤萝,几根长长的绳把一楼的丝瓜豌豆引渡到他二楼的阳台,让人无端地想起儿时泅渡的纤绳……老巷是鲜亮而忙碌的。

  在那段日子里,老巷是我的全部,我将老巷里的点点滴滴记进日志里,随着远处汽车的笛鸣声在记忆里留下了久远的甜蜜与伤痛。走出老巷已有两年了,蜗居一直空着,不知道里面是否已成了无归虫鼠的家园。我欠着东家一个很大的人情,我得抽空去打点剩余的东西。去的季节,正是水杉树下果子雨的时候,噼噼啪啪地作响,一颗颗破碎的心蹦出一粒粒希望的种子,纷纷落进泥里……淅淅沥沥,像是一首送别曲子,让喧闹、鲜亮的老巷变得更为熟悉、欢腾。这时,我猛然想到种瓜垦地的老爷爷,年前曾听先生说起,他是先生幼年的恩师,一辈子就住在老巷里,教书育人,桃李天下。去年的秋天,他因病故去,老伴也搬出老巷投靠儿女去了……屋外的纤绳已断,枯死的藤儿、败去的叶儿正缠在上面随风飘荡,我突然发现在二楼阳台的藤萝下,隐着一盏年老而昏黄的灯……

  老巷很浅却很老。我走出那不再属于我的蜗居和那扇永不关闭的铁门,抚摸门面不禁热泪盈眶了,当锈屑落满掌心的一刻,我才明白,在流逝飞去的时光里,老巷已熔进我忧伤而坚强的血液里,让我学会简单地面对,简单地生活。老巷已然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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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 巷
听见秋的声音
黄花石榴一样美
秋来读书正当时
我的父亲